文／施善繼
一．二零一零．九．二十四．《看．時間看》
在高重黎多種媒體並行展出的場子裡，邊覽邊玩，分手前高重黎塞了一本收錄此次展資的書冊給我，書冊包裝密實，直到攜回家中方才啟封。
這本《看．時間看》與2001年8月出版的那本《影像．聲音─故事》一樣，沒標書價意即非賣品，都有ISBN，卻都沒有「國家讀書館出版品預行編目資料」的那個框框。封底沒有條碼的書，今天看順眼未來的日子再看也一定順眼。
參觀過展覽的觀眾，若再讀讀這本書，當可更進一步瞭然高重黎的藝術之眼，如何透視時代的假面。
下引三處書中文字，以證我所言不虛。
一． 「對於台灣政治現實而言有二個幻覺；一個是對民國的幻覺，一個是對獨立的幻覺。就如布希亞所言“作為幻覺，只要不被公認是一種錯誤，其價值就如同實在的價值，而幻覺一旦被這樣公認，它就不再是一種幻覺，這就是一種幻覺的概念，也只有它是一種幻覺”。而對於世界而言也有兩個幻覺，一曰資本主義一曰全球化。」（第1章《萬有影力》，第14頁）
二． 「陳映真是台灣去殖民的先行者，會這麼說是因為他畢生反對兩岸的分斷，並殷切期盼民族的統一，而這正是去殖民的一種型式。」（第3章《我的陳老師》，第34頁）
三． 「就在內戰的決定性的最後一場戰役，即徐蚌（淮海）會戰，父親頭部被解放軍的子彈擊中。至今那顆子彈仍深埋在他的頭頸位置的痛處已有62年，早就超過沒有那顆彈頭相伴的29個年頭，91歲的父親，他見證了中國人民反帝的民族戰爭以及去殖民內戰的慘烈。」（第5章《人肉的滋味》，第46頁）
看完27分鐘《我的陳老師》（手繪鉛筆動畫、紙戲幻燈、8mm影片轉拷數位），走出放映間聽高重黎一席話，談起拍片及製作過往，我暗忖這部片子，難道不得不是被迫已經完成了的《未完成交響曲》？影中閃動的物事，小說家，小說家與親朋好友在一般生活互動中構成的真實，鏡頭盡職的敘述著……。
高重黎口袋裡有一份兩個人頭的名單，他雖然受託承辦，影片剎青前四位評審可以要求他進行這樣那樣的修剪，他掏出名單讓主事者清楚知道，巧不巧料中的兩人成了四分之二，按事前商定他即刻退場，影片拍攝時間停格於1999，從此擱淺。
二．二零一零．十一．十二．孫文之殤
和小陳兩度同遊南京，都登上了中山陵，一次冬末，另一在盛夏。為了一覽中山先生身後的種種，392級石階的登爬冬暖正好禦寒。
跨入拱門，一塊高大的碑石上，刻著書法家譚延闓的鎏金大字，鎏金大字直書2行共13個字，「中國國民黨葬／總理孫先生於此」。
站在碑石前小陳和我歪頭擺腦討論怎麼出聲唸讀這13個字。從上到下，從右到左，地道正規的唸法，前現代的唸法。
返回旅店，我寫了《遺囑》。
遺囑
─瞻見孫文
有誰能完整朗誦總理遺囑
你的遺囑你走後
黏貼於遺像下擺
開會開了八十年全體肅立
有誰向遺像遺囑行三鞠躬禮
「余致力國民革命凡……
「其目的在求……之自由平等……
瞻見你的臉我的脊背颼颼
坐姿木然半絲不苟
直挺挺臥像沈寂默默
微雪昨夜輕覆茅山南麓
漢白玉形體比任何人
都習慣這個圓壙的溫度
終於不用擔心
肝病已牽你的手遠去
孫中山孫中山上午九點半
我佇立在距你七百米的地方
停於墓道入口
三百九十二級石階濕濕
潮潮望著我
那塊高大碑石上的13個鎏金大字，終於有了新的排列組合，小陳要我從上而下，從左到右唸一遍，真拗口，誰唸都拗口，但這會是後現代的唸法，比較符合實際，也許接近顛覆，卻宛如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，秘魯小說家巴爾加斯．略薩一部創作談的篇名《謊言中的真實》。至於要13個鎏金大字順口，並不難重組，只要集中心智端正史觀，總理孫先生在冥冥中也將會心頷首微笑。
南京最令我開懷的，莫過於一路吃鹽水鴨，台灣也有鹽水鴨，但鴨肉的質量不同。我也為鹽水鴨寫了一首。
鹽水鴨
一逕惦掛著鹽水鴨鹽水鴨
以至黃埔江上汽笛綴成的夢想
自遠洋賓館的枕榻滑下
夏師傅緊握大巴的前途
在滬寧高速公路一語不發
對準六朝古都
南京到南京到了
梧桐葉子把冬天都掉光光
北風它明早還要再刮
除去早膳竊喜餐餐
滿懷撞見水邊岸上美美的姿影
全朝著我的桌沿遊來
三．二零一零．十一．七．消失的街景四幅
1.專賣大豆相關製品，特別喜歡強調鋁盤上還正冒著熱氣的小方塊、小三角油豆腐，全用豆腐作坊天亮前摸黑配達的新鮮白嫩板豆腐，她男人剛剛從廚房炸好親自端過街來。略略弓背站在攤後秤重計價，忙不迭側臉吆喝客人的攤主歐巴桑，是廢省前末代省主席無須編入點交清冊的匿名粉絲，她力持既往晴雨不論，從未曾對心儀遠遠，早已過氣的省主席隔距相忘。攤上熟客來來往往，不約而同，逕以那末代省主席的連名帶姓呼叫著她，淺笑微微不答，小市民平淡生活中流動的幽默知足而飽滿，輕鬆益脾健胃整腸。
2.有一個議員候選人的宣傳車，不斷重複播音，說他是前任縣長極力推薦的候選人，請投他一票。誰推薦誰都自自然然順理成章，姓李的推薦姓陳的，姓蘇的也就推薦姓張的了。推過來薦過去，耍耍嘴皮，扭扭身姿，資本主義社會代議制的一手把戲，最後目的黨同伐異，爭奪資產階級各個不同集團的利益。走進投票所，驗明正身，手中的一票誠願圈選某某，說明某某背後的推薦因素已然發酵。這種悄無聲息的起乩動作，隨時間推移稱為進化，並被讚嘆美譽為靈長類至高無上的文明。
3.一國一制這個想頭，是賣豬肉那位先生退役前，便鄭重其事在我們的對話間提出的。有沒有搞錯，追問之下，他慢聲慢語一、國、一、制。他的說法，使我們這個號稱多元的地方，又增添了一元。我們原本在討論一國兩制，我詳盡說明何為一國兩制，萬萬沒有預警，他已完全聽懂我的話語之後，瞬間拋出他的想頭，絕非惡作劇，細細思量的確有他的道理。上完小學離開東北角漁港祖居，在外地一輩子挑選豬隻、宰殺、販賣，養家活口傳宗接代。一國兩制，他厭倦他的後人重過他的過膩了的一堆日子，他有他無限旖旎的憧憬，也許浪漫不着邊際，他勇敢的馳騁著自己的想像。
4.時至今日，美容的範圍已不僅僅侷限在頸部上方的那一顆頭顱，頸部以下的服務遍佈全身的每一個方寸，男人女人人人有份。需要專程找什麼名店嗎？不用，巷中就近養生館、塑身館只管推門往裡鑽。近些日，出現了一個流動的修指甲小攤，攤主戴口罩充分具備正確的衛生守則，她單為來攤的女顧客修剪手腳的指甲，上蔻丹。戴口罩除去眼睛外露的部位不多，她可是移民來台的南洋姊妹，她是我們的同胞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你喜歡這期犇報的內容嗎？
犇報是一份以提供兩岸就學、就業、民間交流，以及關注兩岸最新發展動向為主要內容的專業報，目前全省發行量達2萬2千份，期待你將這份用心與好讀的報紙推薦給你的朋友們，也歡迎富有兩岸交流經驗的朋友投稿。
兩岸犇報電子信箱：chaiwanbenpost@gmail.com
兩岸犇報部落格：http://chaiwanbenpost.blogspot.com/
FACEBOOK犇報粉絲團：http://www.facebook.com/chaiwanbenpost
留言列表
